深吸一口气，尽量忽略这种由视觉冲突带来的强烈不适感，白懿轩闭上眼睛，开始思考。

    财主家后院面向东方，地理位置最好的独居小院；屋檐下两只自己亲手救下，并饲养至今的恩爱燕子夫妻；鸠占鹊巢，战斗力强悍，并被老百姓称之为恶鸟、灾星的子规；黑漆漆、充满压迫感的冰冷屋子；一尘不染的、黑色的家具摆设，以及叠放整齐的床铺，等等，等等。

    明明这些都格格不入，但却在旁人眼里顺理成章，整个财主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，还自始至终将李文修当成德才兼备的好先生。

    为什么？

    为什么财主家从主子到下人，全都默认李文修的这些怪癖？

    还有，林墨说，李文修是昨天晚上子时从东柳村潜回西柳村杀人的。

    子时乃是夜半，所有人都该入眠了。即便李文修早就做好计划预谋杀人，东柳村距离西柳村不过五六里路，他跑一趟花不了多少时间。子时之前，为了保存体力，李文修也应该在屋子里睡觉才对。

    睡觉势必要脱衣裳、脱掉鞋袜，打开被褥。

    那么，突然跑出去杀人，李文修应该抓紧时间蓬头垢面才对。为什么，他不仅仅能悠闲自得地穿好衣裳，还把被褥折叠得整整齐齐才出门呢？

    哪个凶手杀人之前会这么做？

    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，白懿轩想了想，猛地凑上前，俊脸几乎贴在枕头上。

    片刻后，他直起身，眸中流光溢彩。

    果然不出所料，枕头上没有碎头发。

    没错，就是碎头发。

    人每天都会掉头发，一般情况下，夜间睡眠，枕头上多多少少都会粘上几根碎发。这些碎发比较难收拾，白懿轩记得自己贴身小厮每回都要费些力气才能收拾完毕。

    为此，小厮没少抱怨，也常常寻些补脑养发的东西哄着白懿轩服下。

    但即便如此，每每临睡前，白懿轩还是能发现枕头上有一两根自己的碎发。

    那还是从小就伺候他的贴身小厮日日打扫的结果。那么，李文修枕头上的碎头发是何人打扫的？

    难不成，财主家将李文修当成神一样供起来，还专门给他配备了个贴身小厮或者丫鬟？

    不，不可能！

    能帮他打扫房间，连被褥都整理的人，必然是李文修自己。

    那他就算爱干净到了扭曲的程度，出门杀人之前也不忘叠好被褥，也不至于连枕头上的碎头发都捡拾干净吧？

    那么，是李文修从来都不掉头发吗？

    当然也不会。

    故，这明显是悖论。

    首先，黑色的房子住久了，人会被压抑出毛病，这是一种非人的折磨，李文修除非具有严重自虐倾向，否则，绝不可能把日常生活的地方搞成这样。

    其次，策划出一起突发性杀人事件的凶手，哪怕再精细，首次作案，也不可能淡定到临出门时叠好被子，甚至捡干净枕头上碎发的程度。

    想了想，白懿轩猛地掀开床单蹲下，他将手伸到床底下，在地砖上摸了摸。

    果然，地砖上竟和桌面一样干净，毫无半点灰尘，算得上光可鉴人。

    这是今晚白懿轩在李文修卧房内发现的第三个悖论。

    只要是活人，就会产生出垃圾，哪怕皮肤碎屑和脱落的毛发，也能让房屋染上污垢。而门缝和窗户缝隙中透进来的灰尘，更是轻而易举就能染脏地板床榻。

    就算再有洁癖的人，收拾房间时也不可能爬到床底下，去将地砖也擦拭得干干净净。

    所以，床底下的地砖上，一定会有皮屑、碎发，或者灰尘。

    可事实上，李文修的床底下却没有。

    床下的地砖，和桌面一样干净。

    这就证明，有人不仅仅收拾了整个房间，连床底下的地砖，或者房屋内任何一处死角，全都擦拭过了。

    这样的干净，会是即将要出门去杀人的李文修自己造成的吗？

    他哪里来的这么多时间？

    故，应该还存在着第二个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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